话音刚落,那小宫女便爬上来连磕数头,咚咚几声撞得额头破皮渗血,哀嚎着求饶:“娘娘可怜可怜奴婢吧,奴婢不是贪财想逃,也不曾传谣……奴婢的爹娘双双卧病在床,还有一个妹妹才刚七岁,尚需照顾……没有钱治病,去年暴雨又冲垮了房子,再这么下去我爹就要把小妹卖进烟柳之地换钱,奴婢实在没办法了啊……娘娘饶命!”
哭声凄凄惨惨,短短几句便满是出人间疾苦。这个叫希文的,是被传谣的事牵扯出来,所犯只是盗窃。
可怜她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小丫头,要背负下这千斤重担。燕妫是最懂什么叫绝境,什么叫绝望的,她感同身受。但宫规森严,这丫头偷了自己十辈子都还不起的羊脂白玉,若不按顶格处置这刚拟定的宫规何能立起来。
满屋子静静的,只听得希文一个人的哭声。少顷,燕妫眉眼微垂,惋惜着叹出一声:“你偷什么不好,偏偷这个,拿出去销赃只怕也无人敢接。”
希文:“奴婢不知道,奴婢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,求娘娘宽恕啊……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。”
“岂会还有下次。”燕妫揉捏着那怀古下坠着的南红珠子,抿唇沉默了许久。屋子里跪满了人,却静悄悄的,都等着看平素宽容的王后会怎么定罪。
“怀古无价,论罪当处以极刑。”
听到极刑,希文哭得撕心裂肺。
也许是王后素日太过温和,总是有浅浅笑意挂在嘴边,又早有大度慈悲的名声在外,让人忘了她其实也掌着生杀予夺之权。今宫规初立,就算王后怜这小宫女命苦,也做不得法外开恩之事。
这小宫女死定了。
跪在场的宫女们无不惊若寒蝉,唯恐罚到自己头上也是从重处罚,若被扔进罪者库,从此便被踩在脚底难有翻身之日。
王后将她判了极刑,却又话锋一转说道:“但这枚怀古先王后已经赠出,算是私物,理当问问主人的意思。方尚宫,你速派人去把她老人家请来。”
希文听得还有回环余地,才稍稍收敛哭声,不住磕头求饶。
不一会儿老嬷嬷被扶进瑰燕宫。老人家古稀之年,双眼已瞧不清楚,身子骨倒是还硬朗。燕妫着人将怀古还到她-手中:“嬷嬷摸摸看,这可是先王后赠予之物?”
东西刚到手上,老嬷嬷就把头点:“是的,娘娘。先前方尚宫已来问过老奴,老奴就希文小宫女偷盗之事是清楚的。”
“那嬷嬷觉得本宫该如何处置希文?若是先王后,大抵又会怎么判罚?”
“先王后是先王后,王后是王后,娘娘如何处置她,岂容老奴置喙。”老人家将那枚怀古收入怀中,面露失而复得之欣慰,“不过老奴老了,早已无意去和小辈较真,东西既已收回便只当不曾发生此事。倒不如多为来生积德,再伺候先王后一遭。”
怀古是老嬷嬷的私物,她本人不愿意追究,量刑便可稍宽些许。燕妫再三斟酌,终究饶过希文死罪。
“这怀古虽是私物,但敢在宫中偷盗就该视为重罪。宫女希文死罪可免,杖一百,逐出宫去,以儆效尤。”
杖一百不死也得残,一旦被赶出宫,这余生怕也是凄凉难捱,说到底这刑罚只比死罪轻了一丝半点而已。都说王后心慈,可真要触动了宫规底线,原来这份慈悲也有耗尽的时候。此事后,应无人再敢仗着娘娘宽慈胡作非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