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Hhooo——!”

    舞池爆发出欢呼声时,白钰云正在清洗第十二只高脚杯,忽然的晕眩让他身形一晃,他应激般猛地缩手,腕表磕在台面上发出脆响。玻璃杯躺在水槽中碎裂成几瓣,上面还有几滴鲜红的血点。

    “需要创可贴吗?”深灰手帕递到眼前,羊绒纹理里蛰伏着雪松与沉香。白钰云抬头撞进一双被岁月蚀刻过的眼睛,瞳孔深处晃动着某种令他厌恶的炽热。男人无名指上的戒指反着着酒吧醉人的灯芒。

    “不用。”他退半步,后腰撞上酒柜。黑方瓶身的反光里,男人的嘴角僵硬地勾着,视线不曾从他的脸上挪开。

    凌晨一点二十七分,暴雨来的毫无预兆,淅淅沥沥的雨声交杂着汽鸣。

    “你很像一个人。”赵平乙的声音像老式留声机里卡住的唱片。

    白钰云并未搭理男人突兀的搭话,他与同事交接完工作,片刻不停地走向员工通道。

    男人依旧坐在原位,仿佛没有说出那句没人在意的搭讪,看着少年背影的眼神带着笑意。

    “没关系的……”

    他的月儿,马上就可以回到他身边了。

    暴雨在柏油路上砸出万千银钉,白钰云撑着伞走在路上,这个点已经没有公共汽车,他有些疲倦于这仿佛没有尽头的回程,雨水溅到后颈的抑制贴上,让它更像块潮湿的膏药。身后两道雪亮光柱刺破雨幕,黑色宾利碾过水洼时溅起的泥点晕染了裤脚。

    车窗降下三指宽的缝隙,名烟的余烬在赵平乙指间明灭:“送你一程?”

    伞顶微微倾斜,露出少年冷漠而精致的脸庞,白钰云想起今早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,纸篓里那张被揉搓成废纸的病例单。

    副驾的真皮座椅蒸腾着暖风,白钰云蜷在离车门最近的角落。车载香薰吐着栀子味的气味,与赵平乙袖口残留的酒气纠缠成蛛网,飘荡在他鼻尖挥之不去,后视镜挂着的翡翠平安扣随颠簸轻晃,碰撞间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
    “你调酒的模样很专业,学过吗?”男人的指尖轻敲中央扶手箱,节奏不疾不徐。白钰云数着挡风玻璃上雨刷摆动的次数,余光能够看见男人愉悦的嘴角,23下时看见仪表盘跳动的红色时钟——凌晨两点零七分,与病历单上的复诊日期重合。

    少年不语,沉默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出神,于是当带着体温的羊绒毯突然覆上膝盖,少年触电般弹起的后脑勺撞在车窗。疼痛炸开的瞬间,视线里仿佛显出诊断书上“腺体基因缺陷病”几个字的油墨反光。

    “冷吗?”男人收回去的手悬在半空,西装擦过真皮座椅发出蛇类蜕皮般的窸窣。白钰云盯着车载屏幕跳动的导航红点,意料之中的发现路线早已偏离自己说的地址。雨刮器在玻璃上划出透明扇形时,他看见赵平乙喉结滚动吞下了某个称谓的尾音。

    立交桥下的隧道像条发光食道,宾利车突然急刹在应急车道。赵平乙解开安全带倾身而来,一股气息拂过少年耳际,他像是再也无法克制,手掌覆上少年的抑制贴,拇指摩挲着少年瓷白的脸颊,那双深棕色的眼睛深深望着他。

    “你的信息素味道很特别。”

    “别紧张?我现在不会做什么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