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阴沉如墨,地卷龙风,子母城外小树拦腰折断者不计其数,城内家家户户紧闭大门,青石的街道上一片空旷,偶尔龙风过处,传出尖利刺耳的呼啸,卷起满地叶片乱舞。
而此时,女王行宫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,嬉闹**声不绝于耳。
短短年余,自凤陵至西川沿途,建成三所行宫,占地不大,但取五国建筑风格,楼阁迭起,幽房曲室,玉栏朱梁,金碧辉映,金虬绕栋,玉兽吐艳,极尽人工智巧,所费金银珠宝,令女王阴丽奇在世时积累三十年的国库为之一空,常人误入其中,甚至终日不能走出。
兰言走遍行宫,大喜,命三所行宫所在州府每处选择十名美男送入行宫,一旦宠幸,除特别恩宠者,其余一律赶出,另选美男送入,此令一出,三处百姓顿时怨声载道,唯恐儿子遭女王戏辱,赶在女王未到本地前,将家中适龄男子纷纷嫁出,一时之间,城内喜庆唢呐声不断,红喜字遍贴城内外,唯有选中秀男的十户人家暗自流泪。
当年前太子阴兰荪选美,民间人家巴不得将儿子塞入后宫,却是人人知晓前太子的威德厚仪,儿子一入深宫,便是家族荣耀的开端。
如今女王贪色好淫,苛刻毒辣,闻身边侍妾,每月轮换,前批侍妾已被折磨死去殆尽,百姓把孩子送入后宫,无疑是送入虎口,让孩子有去无回,谁还存攀附高贵之心?
何况,女王的命令已下,什么是“一旦宠幸,除特别恩宠者,其余一律赶出,另选美男送入”?这分明是肆意玩弄民间男子,毁其清白,最终不但不能得到权势荣华,反而白白搭进孩子的清白和自家的名声,纵是那些心有攀附之意的人家,也不免打鼓半天,不愿执行这样荒唐的命令。
民怨,已经积聚到沸腾的边缘,只要现在能够加上一把火,哪怕只是一把少少的柴禾,也能引燃冲天大火!
可是,阴兰言根本不管这些。
偌大的殿堂内,兰言一身鲜衣凌乱,酒色过度的面庞显出几分病态的红晕,曾经清澈精明的杏眼中布满终日不褪的血丝,漆黑的眼珠已经微微发黄。
此刻,她正狠狠地压着一名清若俊秀的少年男子,扳住男子的下颚,往其嘴里灌酒,男子脸上显露极其痛苦的神色,酒像水一样往他的嘴里冲,他来不及咽下,被呛咳得几乎不能呼吸,红红的眼中涌出泪水,混合着满脸的酒,使他的样貌狼狈得无法分辨。
榻下面,抖抖嗦嗦地跪着另外九名男子,最大的不过十六岁,最小的才十四岁,他们脸色惨白,不敢看向同伴的惨状。
半晌,男子终于在呛咳中昏了过去,兰言意犹未尽,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男孩们,“谁再陪朕喝几杯?”
烛光噼啪一声,男孩们吓得大气也不敢喘,没有一个人敢吭声。
“怎么,没人愿意陪朕?那朕要你们何用?既然如此,来人,把他们拖下去,就赏给你们了,”兰言阴阴地盯着他们,再看了看榻上昏厥的男子,“这个,惹朕不高兴,把他丢到城里最脏的伶馆里,不许他的父母去赎他!”
殿门口闪进来十来个魁梧的女人,领头的听到兰言最后的吩咐,愣了一下,“陛下,此人乃是此地太守的独子……”
兰言抬头看了她一眼,只一眼,她瞬间明白,脸色顿变,噗通一声跪了下来,可是已经挽不回自己祸从口出的命运。
“很好,怜香惜玉……”兰言淡淡地道,酒杯从她手中轻轻巧巧地掉了下来,一道寒光一闪,男孩们凄厉尖叫,一腔热血遽然蓬起!
一颗血淋淋的死不瞑目的人头滚到兰言的脚边,兰言漠然看了一眼,心底连一丝波澜都没有,“从今日起,副统领升正统领,再加五石俸禄——我不希望再发生今日的事情了!”
刚刚举刀看过人头的女人,喜形于色,“谢陛下栽培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