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昭时的话，她怎么会不记得，孩子的每一句话做母亲的都记得清清楚楚。
那是在宣德元年的六月，苏采女死后不久，裴昭时将将与她说完这句话，琉璃耳坠的事便一发不可收拾了。
姜姒温蔼道，“记得呀，昭时。”
裴昭时调皮一笑，“母亲想知道吗？”
如今没什么可避讳的，姜姒便笑问，“是什么秘密，昭时想要告诉母亲吗？”
裴昭时正襟危坐，“我唤伯父为‘父亲’。”
便听一声长叹在素屏之后隐约响起。
姜姒笑道，“伯父可知道？”
裴昭时得意洋洋，“伯父是应了的。”
姜姒瞥了一眼素屏，又问，“是什么时候的事，是不是伯父去平陵接你与祖父祖母的时候？”
裴昭时摇摇头，“是母亲还在朱雀殿的时候。”
素屏后那人安静许久，此时却乍然咳了起来。
裴昭时朝素屏看去，疑惑问道，“母亲，谁在后面？”
姜姒温柔道，“是个宦官，快病死了。母亲念他可怜，收留他在殿内养病。”
裴昭时正色道，“祖母早就说过，母亲最是菩萨心肠，要昭时将来也做一个像母亲一样宽厚的人。”
姜姒笑而不言，端起酸马奶来，“祖母家里也有酸马奶吗？”
裴昭时摇摇头，“祖母家里虽没有酸马奶，但祖母会为昭时做桃汤。”（桃汤，即用桃子熬制而成的桃汁。《汉书·王莽传》便记载了王莽梦到“汉高庙神灵，遣虎贲武士入高庙，拔剑四面提击，斧坏户牖，桃汤赭鞭鞭洒屋壁”）
他饮了酸马奶，又问，“母亲，那人是什么病，为何咳得那么厉害？”
“痨病。”姜姒笑道，“割开喉咙便好了。”
那人很快便压住不咳了。